岚散散散

快乐老家,为爱发电!

【勾夫】囚困

瞎写一通,文盲也大磕特磕

忘川设,ooc,不实之处就是我在造谣

1

夫差醒得突然,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谁,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,身上轻飘飘地失重感让他感到一阵恶心。

恍惚间,压境的越军,传信的士卒,黑得发冷的眼眸......所有记忆跟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放映。

那种记忆中的悲恸与悔恨强烈得有些失真,他回过神来时反而平静了许多,打量起自己现今的处境。

他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醒来,而床榻之上不止他一人......

没有什么是比脑袋一偏就瞧见自己的脸更叫人惊悚的了。

他似乎睡得很惬意,可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,分明满是死气。


夫差得承认自己已然成了鬼。

这是第一个念头。

姒鸠浅这家伙,果然是只阴暗老狗。

这是第二个念头。

也不知这尸体在这床榻上放了多久,堂堂越王......在他死后都要如此欺侮于他,叫他不得安息!

夫差实在气得牙痒痒,在心里把勾践骂了个八百回不重样,硬是把那一点不自然的羞窘恼意给忽视了。

尸体脖颈上那一道伤口又深又长,皮肉外翻早就失去了愈合的机会,看得夫差自己都不由得心底发毛。

他当初下手有这么狠吗?会疼吗?

他似是将那些恨,在自戕的那一刻,就尽数灌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。棋差一着,成王败寇,他不信姒鸠浅所说的天命,他的罪,该是要到伍子胥面前、到吴国子民面前去还的。

夫差眨眨眼,鬼魂许是没有眼泪的,只是心脏这一块空洞洞地疼着,又酸又涨。


他从床榻上下来,试图走出这间宫室,只是方踏出一步,便是一阵天旋地转。若不是自己倏得回到原地,他以为自己怕是要去投胎了。

他离不开这里。

夫差倒也不恼,又坐回榻上,静静发呆。

这宫室他约摸猜到是谁的,又昏又暗,阴气比他这个死人还重,倒是很有那人的风格。不像他的吴宫,日夜通明,舞乐觥筹,热闹不已。

一旁的桌案上放着几本册子,他随意瞥了一眼似乎是些民间话本。年少时他倒是爱看这些东西,只是随着年岁渐长,责任渐重,他已经把那些东西抛之脑后了。在勾践入吴那三年,他闲来无事就热衷于叫勾践念话本来听。

夫差不由露出些笑意。


2

勾践没有让他等太久。

再见他,夫差竟有恍若隔世之感。

那人推开门时,携了一身风雪。长身玉立,乌发高束,眉宇间总有着难以消解的阴郁,抹额之下的一双黑眸幽沉,依旧是让他讨厌的难以琢磨。

只见勾践发上的雪粒都不曾理会,便径直向着床榻走来。

这宫室中分明没有点灯,他的眼睛却莫名似是落了火星,将眼底的幽暗与眉间的阴云一并驱散了。

勾践离得近了,夫差才看清他生白的鬓发,面容上的细纹。这些分明在他自己身上也有,却未曾让他这般上心起来。

他不禁想,生前的最后一面,姒鸠浅是这般模样吗?那人在他的王宫时,隐忍自制,生的一副越地独有的美人相貌,偏偏常年笼着阴郁。可即便那样,也不曾如现在这般裹上风霜。

勾践的步伐有些急促,脚步声却很轻,竟让夫差瞧出些喜悦,又有一些惶恐,心觉颇为新鲜。

若是鬼魂有心跳,那他的心跳声定会伴着姒鸠浅的寸寸靠近愈来愈大,震耳欲聋,最后戛然而止。

夫差坐在床榻的一角,看着姒鸠浅将那个已然浑身冰凉的自己揽入怀中,嘴角向下撇了撇。

他看不见我。

夫差想着,摸不清是什么心情。


他并非是在遗憾什么。

绝对!


现在最首要的应当是姒鸠浅这个变态竟然真的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。


夫差缩在床榻的角落,目瞪口呆地看着勾践钻进被窝里躺好,爬床的动作熟练之非常,也不知他与一具尸体同床共枕多久了,其变态程度,令人发指。

勾践自然不知自己被怎样编排了一通,甫一躺下,便轻轻将身旁熟睡的人捞至怀中。他伸出手指,指腹在那张苍白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,牵了牵嘴角。

「姑苏落雪了,你应当是欢喜的。」

「孤记得,你即便畏寒也要到雪里去闹腾,因此每逢姑苏落雪,你都得病上两天,总是不长记性。」

「你在此酣睡,赏不到雪可莫要怨孤。」

他十分温和,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,低声絮语间,字字缱绻,句句缠绵,如对情人般吐露亲密爱语。

那人自然是没有声息的,不会给勾践任何回应。

他似乎是在笑,可那对相当漂亮的凤眼,在夫差的记忆力中含笑时,会勾起一对惑人的弧,此刻却没有丝毫变化。

那些笑面是极少有的,只是那为数不多的几回,夫差现今都要怀疑有几分真意了。

对着一具尸体自言自语,也不觉得渗人。

夫差暗自嘀咕,又庆幸着好在没人看得见自己。

作为当事人,实在有些尴尬。


3

勾践来时便经了一场风雪,虽说怀中的人没有半点温度,在软衾中他到底是渐渐暖和起来。冻僵了的手因回暖而发红发肿起来,逐渐痒痛的冻疮让他想起在吴国为奴的三年,那些漫长难熬的冬日。

他支起手臂,垂眸凝视那张带着可恨的安逸的面容。不论他如何面目狰狞地发狂,这个可恨的人的神情从未变换过分毫。

麻木了。

他轻轻落下一个绵长的吻,从鬓角,到眉心,到鼻尖,最后落在嘴角。

勾践没有在那苍白的唇上流连,又躺回去静静地凝视他。

姬夫差眉目生得张扬,此刻这样安睡着,竟也显露出几分乖巧。倘若越军破吴的那日,他也能乖巧地认命,乖巧地接受他的安排,到甬东去……但他知道姬夫差不会。那人即便临死,即便已成败寇,最后看他的眼神又让他回到被轻蔑俯视着的二十年。

眉宇再次笼上阴郁,勾践目光沉沉,透出怨恨来。

纵使有万般可能,他如今也只能偷到一个冰凉的吻了。

不甘心。

他又凑过去亲吻那苍白的唇,啃噬,舔咬,厮磨……只是不论如何咬破,也带不出半点红润。

那儿当然不会有活人的血流出。

于是他又咬破自己的唇,盯着那染上殷红的唇痴痴地笑起来,红了的眼却突兀地落下一滴泪。

他是有些疯了,伏在夫差的颈窝处怪异地笑着,发出“嗬嗬”的喘息声,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。

「夫差……」

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,身体向下蜷缩起来,脸颊向着那人的胸膛贴过去,就像被夫差揽在怀中。

「姬夫差……」

「孤当真是恨极了你。」恨不能拆吞入腹。

他睡着了。


4

夫差多少意识到自己受困于此地的原因。

与其说他被这宫室困住,不如说是被勾践的执念困住了。

是姒鸠浅不愿放他走。

但是被困住的到底是谁呢?

夫差不清楚心中那种意味不明的难过是因为什么,也就懒得去深究了。他想过在他死后,姒鸠浅也许会顾念一丝往日情义,怎么说也会给他一处容身之所,却不曾想象过姒鸠浅这副疯魔样,抱着凉透了的人不撒手。

莫名的快意涌上心头,他得承认,当着姒鸠浅的面自刎,未尝没有一点报复的念头。那点心思就像孩童一样,总要和掌握了自己命运的长辈唱反调。姒鸠浅既然已经赢了,他总得做到一点不合人心意的事,才痛快。

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,看不见勾践的脸,但他却能想象那副淡墨勾勒的眉目如何轻蹙的模样,那人是这样在煎熬中度过在他枕边的每一个夜晚的。

夫差凑近,伸手去触碰那发丝,毫不意外指尖没有任何实感。他凝视片刻,短促地笑了一声。

「你素来会忍,在孤面前装,怕是没想过孤尚未走远。」

「这副模样叫孤看了去,可算是让孤抓着你的小辫子了。」

他在内侧躺下,越过自己的身体去看勾践,就如他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,这种熟悉蓦地成了疲惫感,几乎裹挟着他闭上了眼睛。

他还在轻轻嘀咕:「……等着被我笑话吧。」


5

于勾践来说,这场梦来得太迟了。

午夜梦回,夫差自刎的那一幕在他面前反复上演。那双碧绿的眼瞳紧紧地凝视着他,眼眶泛着漂亮的红,那柄不知沾了多少敌人鲜血的矛戈,竟是被回握着冲向主人的咽喉。

勾践呢?勾践在做什么?

他似乎还在轻声慢语地说着什么「王其无死」[唯王所安,以没王年],露出一点在吴王面前用惯了的笑容。

他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拦下姬夫差去死呢?

于是那朵妖冶的红花从脆弱的咽喉中生长绽放,成了他的梦魇。

夫差甚至没有给他其余的只言片语,于是勾践又执着地去回想那双最后看他一眼的眼睛,试图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找到除去悲恸与悔恨另外的东西,可是他看不清。

「夫差,你为何不说话?」

无数次惊醒后,勾践都在心底诘问那个决绝去死的人,但那双碧眼只狠狠地盯住他。夫差不是一个难懂的人,一个眼神,一个小动作,对其欲求他都了如指掌,讨其欢心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。但这是他头一回看不懂那双眼睛,他茫然地痛苦着,似乎有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,但被他固执地忽略了。

这次再入梦,他见到的,终于不是在血泊中逐渐冰凉的夫差。

年少的吴国公子站在吴王的身边,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过来,一双眼是与他父王如出一辙的气盛张扬。

鲜活极了。

尚显瘦弱的小勾践呆呆愣愣的,忽然想要落泪。


6

越王似乎和吴王说了什么,引得吴王哈哈大笑,二者的目光都在两个少年来回转悠着,大概是调侃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漂亮的小公子身上。勾践不理会,倒是看见夫差抬了抬下巴,觑着自己,轻轻地「哼」了一声。

勾践不曾忘记自己见到姬夫差的第一面,小公子像头一回见客人似的,满眼好奇地瞅着他,那双奇异的瞳眸叫他想起了猫儿。

阖闾摸了摸夫差的头。

勾践等着,等小夫差在经过阖闾的示意后,就拉着他跑。

可是没有。

他说过,夫差是很好懂的,所以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上的不情不愿,他一览无余,但并不在意。

他只是贪婪地盯了一会儿,便伸出手,扯住了夫差的衣袖。


7

高达伟岸的阖闾出现在面前时,夫差呆滞住了。

他对父王最后的记忆,是那张逐渐灰败的苍老面容。死生相隔,一别经年,如今再见,他的心中没有激动,反而生出惶恐,羞愧如潮水般要将他溺毙。

紧接着,他又看到了允常,还有……

姒鸠浅。

这能算是难得的一场好梦吗?

看着那人弱不经风的模样,再看那副自小就昳丽的相貌,夫差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个哼音。

「当年孤就是被这副样貌给蒙骗了。」夫差想,而阖闾果然也同曾经一样,吩咐他招待这位小客人。

夫差心里别扭,与勾践对视一秒,不发一言地领着人去别处转悠了。


「也不知这梦要到何时。」身后勾践黏人的目光惹得人心烦,夫差猛地停下脚步回身,俯视这个没自己高的小豆丁,下一秒便狠狠地捏上那颊边的两团肉,使了劲地往两边扯。

「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姒鸠浅?」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,大概是他生前还与这人是仇敌,现在却跟这人过家家似的,气人。

勾践却是眼神懵了一瞬,就轻咧开嘴笑了起来。夫差松开手时,那两处红印就像是落在雪中的红梅,使这越国的小公子徒生我见犹怜之感。

夫差傻眼,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抱住了腰。勾践这会儿个头才到他的胸膛,脑袋顺势就往他的颈窝蹭,细软的头发扫过他的脸侧与脖颈,刺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勾践口中还念念有词,似乎在叫他的名字。

「夫差……」

「为何现在才肯入孤的梦?」

夫差撇撇嘴,心道「你以为孤想」,而后把人从身上撕了下来。

看着勾践迷茫不解的目光,他忍了忍,还是没忍住,说:「你也知道这是梦啊?孤已经死了,你这是在做什么,姒鸠浅?」

不是说要孤看着你完成霸业?

倒是叫孤看了笑话。

勾践霎时面若金纸,黝黑的眼眸透出凄怆来,竟是眼都不敢眨了。一场好梦就这样被一语戳破,他似乎这才明白眼前不过梦幻泡影,也许下一刻他就会从梦中醒来,在昏暗宫室中缠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,独自煎熬。


看勾践骤变的脸色,夫差只快意了一瞬,便又烦闷起来。他微微弯腰与之对视,食指戳了戳他脑门上的抹额,没好气道:「别以为孤死了就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,士可杀不可辱,想必你也记着你与孤有几分情分尚在,该有的礼数得给孤吧?」

「成日把孤放在你那个黑漆麻乌的宫殿里,不怕孤的鬼魂半夜来吓死你?」

哪想勾践白着一张脸,直勾勾地盯着他,几乎带了狠意:「随你心意。」而后竟是红了眼。

「孤错了,孤不应当劝你去甬东,应当把你日日绑缚在孤的身边才对。」勾践伸出手轻轻抚摸夫差那光洁的咽喉,「孤要你活,你就不能死。」

若是现实中勾践说这话,夫差可能还会气得半死。可如今勾践用着一张稚嫩的脸,操着一口带着奶味的越语,夫差只觉得啼笑皆非,那一团火不知怎的就被浇灭了。

却见勾践脸色一变,有一瞬间的慌色。他收了手,抿唇微微垂下头,又犹豫着低低出声:「不……」似是想说什么又挣扎无比,面色几经变化。

夫差觉得有趣极了,故意问:「什么?」

就听他喃喃道:「你若想死,孤拦不住。」姬夫差何等骄傲的人啊,他那脊梁骨宁折不屈,永远不可能像勾践一样低到尘埃里。勾践原以为自己想要的是报仇,洗雪耻辱。他从无间中走出,伐吴复越,非要姬夫差也在那无间走一趟吗?而姬夫差又怎么可能忍受呢?所以夫差死了,他无法强求。

这场梦又开始痛苦了。

倏然间,他感到额上一凉,抹额被轻轻挑开了,下一瞬,一点温热落下,一触即分。

姒鸠浅又活过来了。


只见夫差拧着眉嘀咕:「小时候是没少亲,现在倒像是孤在做坏事。」

他的脸上还带着点红晕,人却沉静下来,此时碧绿的眼睛微垂着眼睫看人时,就像一汪静谧的清潭,他问:「你恨我?」

勾践怔愣地看他,点头:「我恨你。」

夫差又伸出手去戳他的脑门,恶狠狠地说:「很好,孤也恨透你了!赶紧把孤埋了,好让孤投胎去下辈子把你端了!」

勾践下意识摇头:「不……」

「那孤……」夫差瞥他,故意说,「那没什么好说的了,孤是不会再来找你的。」说完,他反倒觉得自己像个幼稚鬼,年龄变小了,心志上也要和人一般见识。

果然勾践皱起了眉,惶然地看他。

夫差轻叹一口气,莫名心软了,拉着他到一边的石墩坐下,目光空茫地望向天空:「都说人死后,魂归天际。只是,孤生前做了不少错事,姒鸠浅,你说孤能吗?」


少年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痛,勾践听了一怔,狼狈地撇开头不去看他,咬紧了牙关发出一声支离破碎的呜咽,攥紧了夫差的手,怕极了他这次离开,便是真正的死生相隔。

此刻他是甘愿沉沦于此的。

夫差有些忧郁了,想到未成的霸业,想到含恨自戕的伍子胥,想到已入越为民的吴国子民……

恍惚间,他的手被人颤抖地执起覆于那柔软的脸侧。

梦境就要结束了,两人的身影一寸寸地拔高,有吻混着泪落在了他的手心,伴着沙哑哽咽的声音响起。

「孤……会送你到离天最近的地方。」


8

夫差没有消失,令他感到惊奇的是,他可以跟着勾践来去了。那日梦醒,他还有些遗憾,最后没再仔细看看姒鸠浅那张哭唧唧的脸蛋,梦醒后,又得看着现实中这人死了老婆似的阴郁样子。

不过勾践正常了许多,竟是真的乖乖给他张罗墓葬事宜了。

吴王下葬那日,勾践没有同往。他登上高楼,远远望着那片一人将永远长眠的山,忽而落下两行泪。他此刻似乎又苍老了几分,只怔愣地望着远方。

夫差就在他的身边。

几日前,夫差还无所事事地看着勾践挑灯张罗那些陪葬品,口中念念有词。那人眉宇间的阴郁被摇曳的灯火驱散,染上温情。

礼器、乐器、各式酒器……其数量规模之大,夫差咋舌的同时,又很高兴,姒鸠浅的确了解他知晓他的喜好,于是他就支着下巴在桌案前整夜陪伴。可惜姒鸠浅看不见他,如若不然他可得好一番调侃,这般铺张,那些个越国大夫竟没有进言么?

夫差看着他脸上的泪,低语:「稀奇的很,短短几日,孤总能见到你的眼泪。」曾经姒鸠浅入吴时,怕是只流过血流过汗吧,年纪上来了,反而多愁善感?

他能感知到自己就要离开了,心中五味杂陈,不知是解脱,还是惶恐,又或是不甘,或是不舍。他凑近伸出手指,想要抹去那泪水,未曾想感受到肌肤相触的温热。

夫差心魂一震,去看勾践的眼睛,猝不及防被吸纳到了那片夜幕之下。那双眼睛方才还被水光洗过,微微泛着红,微微睁大了看过来。

……活像是见了鬼。

倒也没错。

夫差被自己逗笑了,眼睛微微弯起。

此时的夫差是青年的模样,在生出白发的勾践面前一站,徒生一种岁月沧桑的无力感。

「……夫差?」勾践嗫嚅着,吐出两个音节,一双眼转也不转地盯着他。

夫差若无其事地收回手,侧过身去望那已经看不见的队伍,斜眼瞥他,分明勾践比他高大些许,他偏要做出点居高临下的气势……做一只高深莫测的鬼。

虽然他心里尴尬得一匹,他也没想到他们会在现在这个时候见面。在梦里他还能掰扯几句,到了现实中,他其实别扭见到姒鸠浅,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
「想说什么?」夫差问他。

勾践只是攥住了他的手腕,入手的冰凉令他不禁颤了颤眼睫,说:「孤什么都不问。」其实他想说的很多,那些怨恨的,思念的,爱恋的……只是这一刻似乎都没有比多看看眼前人来得重要,夫差年轻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遥远很模糊了,只是那股捅天捅地的气势是别无二致的。

「都结束了。」夫差扬起下巴,[孤可不会等着你称霸的消息。]

所以,他要走了。

勾践的呼吸急促起来,攥着他的手愈发紧。他喉咙发紧,低声道:「我留不住你。」那双落过泪的眼更红了几分,茫然地看着夫差,人生八苦是这样叫人绝望。

他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。

「姒鸠浅,我从前怎不知你这般容易伤心?」夫差揶揄地看他,带着软乎的笑意。

那双碧绿的瞳眸在天光之下发着温和的光,叫勾践忽然意识到,待到这个冬天过了,春天也就来了。

「我会来见你的。」


9

勾践大清早便候在桃源居外,等到使君从中走出,才行了个礼。每逢使君要前去九泉之井迎接新入忘川的名士,他总是要跟着走这一趟。来来去去,他也不知一个人从九泉之井出来回自己的居所有多少回了。

虽说也不是很抱希望,但他总要一些念想。

而这念想,是姬夫差给他的。

其实勾践有想过见到夫差的第一面应该说些什么,只是那些话语、积淀的情感在见到那人被年轻的忘川使者领出时,在脑中、在心口、在舌尖,几经回转后就消散了。

一双绿光流转的眼眸看了过来,耳朵上的金色蛇形耳饰闪得让人眼睛发疼。

他看见日思夜想的人抱着手臂,微扬下巴觑着自己,轻轻地「哼」了一声。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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